黑泽清眼中无处不在的( de)云——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崩( bēng)溃者

作为日本最为重要的恐( kǒng)怖电影创作者之一,黑泽( zé)清的作品自始至终秉承( chéng)着对社会与人性的悲观( guān)审视,从孤独的《回路》到压( yā)抑的《钟声》都是如此。毫无( wú)疑问,《云》并没有打破这种( zhǒng)核心主题的延续,但这场( chǎng) 黑泽清枪战梦的实现也( yě)是颇具怪异感的一次呈( chéng)现。


片中菅田将晖饰演的( de)男主名为 吉井 ,表面上他( tā)是个洗衣厂里默默无闻( wén)的普通工人,私下里其则( zé)是个擅长低买高卖的倒( dào)卖者。在把总价9万日元的( de)30台电子治疗仪以20万每台( tái)卖出600万天价后,吉井希望( wàng)把自己的副业做大做强( qiáng)。他拒绝了前辈 村冈 合作( zuò)拍卖网站的邀请,甚至直( zhí)接辞职,断了老板 泷本 提( tí)拔他做管理岗的念想。

在( zài)湖边孤独的别墅中,吉井( jǐng)带着女友 秋子 开启了专( zhuān)职倒卖的生活,并聘请了( le) 佐野 当自己的帮手。然而( ér)生活中的暗流从未停止( zhǐ),过去有人在吉井家门口( kǒu)放死老鼠,在他必经之路( lù)上拦钢丝绳。如今神秘人( rén)砸破他家的窗户,还有人( rén) 在网上策划着针对他的( de)残酷谋杀......


全片首先让人( rén)注意到的元素,想必是贯( guàn)穿始终的互联网。吉井在( zài)互联网上低买高卖和卖( mài)假货,因此惹出了无数仇( chóu)恨。而那些恨他的人,又在( zài)网上集结起来成为集体( tǐ)仇恨,最终向他展开了报( bào)复。初看上去 互联网似乎( hū)是暴力产生和集合的关( guān)键点,但其实并非如此。

就( jiù)像用互联网连接生死的( de)《回路》一般,黑泽清的表达( dá)从不是反对互联网,而是( shì)用这种新生的时代符号( hào)去隐喻现代社会发展中( zhōng)人的孤独和疏离。黑泽清( qīng)的灵感来源之一,确实是( shì)起网络相约谋杀案。但他( tā)也直言该片故事中 互联( lián)网并不是一切的原因,而( ér)只是导火索。

那么导火索( suǒ)背后的炸药,归根结底还( hái)是岌岌可危的人。电影中( zhōng)绑架并要杀死吉井的共( gòng)有六人,但他们的仇恨很( hěn)明显是复杂甚至空虚的( de)。譬如《钟声》男主吉冈睦雄( xióng)饰演的绑架者只是 把杀( shā)人当作情绪的宣泄 ,真是( shì)和《钟声》的压抑遥相呼应( yīng)。冈山天音饰演的绑架者( zhě)也和吉井无冤无仇,只是( shì) 把杀死蜜獾当作自己完( wán)蛋人生的终章。

最为复杂( zá)的角色,则是泷本和秋子( zi)。在电影的大半部分时间( jiān)里,黑泽清交予观众的故( gù)事情节都让人觉得泷本( běn)的杀意来自吉井的不尊( zūn)重,这是场个人对个人的( de)尊严复仇。但当他亲手杀( shā)害妻女的新闻出现在银( yín)幕上时,这场杀人游戏成( chéng)为他复杂仇恨的延续。私( sī)生活的留白加之他 对忠( zhōng)诚的强调和对吉井离职( zhí)的反对 ,观众能幻想到一( yī) 个中年男人面临的婚姻( yīn)危机和他最后懦夫般的( de)崩溃。

秋子的转变发生在( zài)影片的最后时刻,当危机( jī)解除时,吉井挚爱的秋子( zi)拿起了枪索要他的信用( yòng)卡。电影前面在二人似乎( hū)和谐的情感生活中埋入( rù)了诸多铺垫,像是秋子不( bù)愿工作的梦想,无处可去( qù)的处境,听到结婚时的冷( lěng)漠和听到新房的激动,以( yǐ)及对佐野的诱惑。秋子并( bìng)不爱吉井而只想要钱,也( yě)许 他俩的关系就是泷本( běn)婚姻所留白的部分——爱的( de)崩溃。

吉井在电影中表现( xiàn)往往冷漠,是个追求利益( yì)但看上去又毫无生气的( de)人,一场豪赌成功时他仿( fǎng)佛才有了些精神。黑泽清( qīng)并不认为吉井在片中是( shì)一个邪恶的反派,毕竟倒( dào)卖这个元素的部分灵感( gǎn)就来自他的朋友。吉井是( shì)一个模棱两可的角色,他( tā)真正的崩溃是来自结局( jú)和佐野彻底成为搭档。

佐( zuǒ)野在片中是个相当奇怪( guài)的角色,他冷静严肃还和( hé)神秘组织有着联系,看上( shàng)去就是个退休的职业杀( shā)神。这个角色必然是服务( wù)了黑泽清的枪战梦,同时( shí)他也是片中完全追寻个( gè)人利益的最黑暗角色。吉( jí)井在结局 和他一同踏上( shàng)旅程,认清并陷入了这个( gè)阴云密布的世界。

所以,杀( shā)机背后仍然是现代社会( huì)下悬崖边上的人。上一秒( miǎo)的爱人可以在下一秒拔( bá)枪,曾经的前辈和老板可( kě)以把仇恨发散,陌生人也( yě)可以随意宣泄恶意。就像( xiàng)《X圣治》一样,黑泽清通过一( yī)场普通人间的杀人游戏( xì)描绘了 人性的多变和在( zài)崩溃边缘上的危险,现代( dài)社会更加容易被点燃的( de)极端——每个人都是潜在的( de)杀人犯。

关于电影标题的( de)云是什么,互联网都不是( shì)电影真正的重点,云自然( rán)也不会和网络相关。云在( zài)电影中被特意解释了两( liǎng)次,一次是绑架者说他这( zhè)种素未谋面的人会像云( yún)一样源源不断的袭来,第( dì)二次是结局吉井在车上( shàng)时四周黑云弥漫的世界( jiè)。 云自然是崩溃压力的象( xiàng)征,和《呼喊》最终寂寥的街( jiē)道一样宣告了世界的变( biàn)质。

放下黑泽清挚爱的社( shè)会与人性主题,先回归电( diàn)影剧情外的其他方面。毋( wú)庸置疑,黑泽清在电影前( qián)半段营造了足够精彩的( de)惊悚氛围。钢丝绳桥段时( shí)杀意的显现与尖锐配乐( lè)响起,回头后的戛然而止( zhǐ)留下神秘的想象空间,把( bǎ)这种诡异无形之中完全( quán)融入日常。泷本闯入时,与( yǔ)吉井辞职的画面产生二( èr)人的位置调换,人像的大( dà)小差异展示了内心蔑视( shì)的转变。

吉井和村冈交谈( tán)的片段,短短两分钟的时( shí)间里,场景的光线亮度发( fā)生明显改变。明亮刻意的( de)光线变得真实昏暗,配合( hé)吉井下棋赢了村冈的情( qíng)节,揭露了两人关系的虚( xū)伪本质。对电流和工业噪( zào)声的保留,工厂元素的反( fǎn)复出现,更加契合了电影( yǐng)所展现的现代人的冷漠( mò)色彩。突然出现的大雪又( yòu)在下一个场景消失,让观( guān)众错以为追杀村冈的吉( jí)井已完成最终杀戮。

最后( hòu)的最后,当然还是要谈一( yī)谈电影最后的动作场面( miàn)。整体来说,黑泽清这部电( diàn)影在他眼里还是偏娱乐( lè)商业的,所以他才专门完( wán)成了自己最想拍的枪战( zhàn)动作戏,有点放飞自我了( le)。很明显这也不是观众看( kàn)惯的动作爽戏,而是黑泽( zé)清眼里普通人互相残杀( shā)的笨拙动作场面。

他表示( shì)《 稻草狗》影响了他对这部( bù)分的创作,甚至他想借鉴( jiàn)《稻草狗》的结局场面 ,所以( yǐ)倒是也能理解。唯一让我( wǒ)有点看不下去的,是冈山( shān)天音被爆头后的死亡表( biǎo)演也太浮夸了,怎么还弹( dàn)一下。

总而言之,《云》延续了( le)黑泽清一贯的主题和他( tā)的技巧,大师依然是大师( shī)。 但电影前面看上去是心( xīn)理惊悚片,中间仿佛《陌生( shēng)人》,后面又成了普通人笨( bèn)拙枪战 ,确实有点出戏了( le)。和《钟声》一样略抽象化的( de)表达也稍显晦涩,算黑泽( zé)清的一次商业玩票尝试( shì)吧。最让我惊喜的应该是( shì) 松重丰 客串了佐野的组( zǔ)织联系人,当年叔也是 和( hé)黑泽清合作了《地狱保安( ān)》 ,再合作真是感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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